散文|高粱飴
時間:2021-11-24 11:07:16 來源:勤學考試網 本文已影響 人
天藍,風清,陽光暖暖的。我握著手機,在淘寶上搜索高粱飴,久別那么多年,我想,它一定更甜了……下面勤學考試網小編整理了散文|高粱飴,希望大家喜歡。
她出現在婚宴上的時候,與我只隔一張餐桌的距離,如果不是我媽在一邊悄聲提示,這是石阿姨,說實話,我已經不認識她了。歲月流逝,她的容貌蒼老了許多,已經不是我記憶里的模樣了。
她的名字很好聽,用小鎮的方言念起來,跟“石榴”諧音,那種清甜的水果,在南方,是很受歡迎的,新婚的她,也一樣。
她的家鄉在黑龍江。從遙遠的北方啟程,坐幾天幾夜綠皮火車,輾轉到達小城的車站,再坐一班輪船,沿著蜿蜒的河流,到達小鎮,她是跟隨新婚的愛人來見公婆的。
我管她愛人叫三叔叔。叔叔家姊妹多,他排行老三。我的爺爺奶奶,和叔叔的父親母親,毗鄰而居,知根知底,一直很要好。叔叔響應祖國號召,插隊去了北大荒,好幾年都沒回過家,這下挺好,回來了一對兒,小弄堂里的大喜事呀。
那一大把高粱飴,是她遞給我的喜糖,軟軟的,甜甜的,放到嘴巴里,一股子清香味,真好吃。大人們說,高粱飴也是坐了幾千里火車,一路顛簸,才到這里的,可金貴呢。那些剝下來的淺黃色糖紙,我把它們一張張鋪平,藏進了書本里,書本沾染了香氣,也金貴呢。
她跑來找我媽,討教怎么洗衣服。南方的河埠頭,水下暗藏著濕滑的青苔,她沒防備,一腳踩下去,差點栽河里頭。我媽拿出自己的高幫雨靴,讓她穿上,又陪她到河邊,指導她入水漂洗,水花濺起來,打濕了她的近視眼鏡,又一陣心慌,還好,有我媽陪著,也算有驚無險。
沒多久,要返程了。臨走前,她捧著滿滿一盒高粱飴來謝我媽,大姐,大姐,叫的親親熱熱,好像妯娌一樣。我媽拉著她的手,邀她?;貋砜纯?,她笑著,使勁點頭,淡紫的楝花飄落在她肩上,她說:老家沒有這么雅致的小花,江南水鄉,真好啊。
山高水長,路遠迢迢,這一走,一晃又是好幾年。偶爾的,高粱飴又會出現在我家,那是她通過郵政寄回來的,遠方的她一直記掛著我們,每每打包裹,總不忘給我家寄一份。郵費再貴,她也舍得,這一顆顆糖,代表著她的思念和心意。
再后來,知青返城,叔叔帶著她回來了,再也不用奔波了。他們租住在南湖邊,叔叔就職國企,阿姨工廠上班,平日里買菜,做飯,接送女兒讀書,生活邁入正軌。
日子如流水,又是幾年過去了。叔叔工作出色,升職成了部門領導,朋友多,應酬也多,小房子換成了大房子,可叔叔回家越來越晚了。這樁婚姻來的艱辛,她的初衷,也不過是希望有個安定的家,一個知心的人,可這簡單的要求,幾時成了奢望?她不知道,只是忍著,一再咬牙忍著,偌大的房子,太過靜默,空曠的好像沒住人一樣,她的眼淚,在深夜里無聲的流淌。
終于有一天,叔叔提出了離婚,很堅決。她沒吵鬧,簽了字,帶著女兒搬走了。曾經恩愛的兩個人,落到這樣的結局,知情的人都很唏噓,尤其我媽,提到她總會嘆息:她一個人背井離鄉到這里來,人生地不熟的,多不容易啊,怎么說離就離了呀,唉......
我爸聽見了,也會接上兩句:這事啊,阿三做的不厚道,這么賢惠的女人,別人哪里比得上......我爸討厭八卦,鮮少談論是非,唯獨這件事,他立場鮮明,打抱不平。而我聽著他們的談話,心里想的,卻是高粱飴,她的喜糖,她的包裹……這糖,回味起來,咋就不甜了呢……
婚宴很熱鬧,是我堂妹的。阿姨跟她女兒一起來了。兩家人從爺爺輩起,就是至交,幾十年過去,子女們依舊保持著往來,婚嫁也不例外。我爸媽過去跟阿姨聊了會,對于缺席的叔叔,大家都很默契,閉口不提??煞置?,大家心里都空落落的,多好的一家呀,就這樣散了。
很久以后,我回小鎮拍照,走在老街上,原先的舊房子還在,石埠頭也還在,我問我媽:阿姨還好嗎?我媽樂呵呵的回我:三叔叔他回家啦,跟石榴阿姨復婚啰……哦,柳暗花明,一家人最終還是團圓了,真好。
天藍,風清,陽光暖暖的。我握著手機,在淘寶上搜索高粱飴,久別那么多年,我想,它一定更甜了……